是对我的解脱。
因着我的心头血被引出后要迅速入药给漠栎，他在宫中不便，所以每次剜心时都会去到京郊的一处别院。
一路上，我没有递给姜姮玉一个眼神。
她以为我在害怕，紧紧握着我的手给我安慰。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忽然一阵剧烈抖动，转而翻倒在地。
一块木板压在我的心口，我咳出些血，染红了白色的斗篷。
姜姮玉立即扶起我往最近的医馆走去。
可她被赶来的法师拦下。
“公主，不能误了时辰！”
姜姮玉纠结片刻，最终还是转了步子。
“阿樾，你忍一下。”
又是这个忍字。
上天或许也为我感到不值，在抵达别院时竟飘起了雪。
姜姮玉将我小心放倒在床上，为我拂去眉头落雪。
“阿樾，我在外面等你。”
“这次后，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在她走后，漠栎身着黑衣走了进来。
他握着一把弯刀，不等我作何反应，直直将刀尖刺进我的心口。
“没想到吧，这次是我来取你的心头血。”
“谁让他们那么废物，居然真让你挺过九次。”
“其实我根本就没得什么病，那都是我骗阿玉的。”
“自始至终，我只想你死。”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心脏被剥离的痛远不及发现姜姮玉利用我时痛。
我的唇角掀起一抹解脱的笑。
姜姮玉，再见。
若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彻底失去意识时，耳边传来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的声音。

重许多。
兄长说的对。
世间女子情动时说的誓言最不可信。
我后悔当初爱上她了...
从人群中出来，我乘着马车将这盛京转了一圈。
总归是有些不舍的。
人间这样热闹，可我再也不会有机会游历一番了。
回到公主府，我独自一人站在藏书阁的小露台上看着空中弯月。
脑海中浮现着我这三年来和姜姮玉相处的所有画面。
忽然出现的谈话声打断我的思绪。
听声音辨别出分别是姜姮玉和法师后，我掩身躲到门后。
“明日就要引第十次心头血了，你确定阿樾不会死对不对？”
姜姮玉面容凝重。
“当然，他是狐妖啊。”
“公主，您什么时候听说过妖会死的。”
姜姮玉踱步着，“那就好，等结束了我会带他去南边养身体。”
“也是我亏欠他。”
“才让他痛到居然想要逃离我，若非你给的牵魂散，只怕我留不住他。”
待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我靠着门框缓缓滑落到地上。
死死捂着嘴的手松开，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眼眶。
原来她早知我是狐妖...
原来那日给我下的不是软骨散，是牵魂散...
是专门用来让我们狐族四肢疲弱，心脉衰败的毒药啊！
我的呼吸逐渐急促，心脏仿佛被人碾碎。
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看到姜姮玉在等我。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拥住。
“阿樾，你去哪儿了！我没找到你，都快急疯了！”
我疲惫的掀起眼帘看她。
“随便走走。”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皮影戏人，温柔的笑道，“看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看皮影戏，特地找人做的。”
“等下次，我让他们为你我演一出。”
看着那影人。
我想起了她和漠栎相依的画面。
这样表示钟情的手段，她先给了漠栎，又来哄我。
未免太可笑。
“我不喜欢了。”
“所以，没有下次了。”
姜姮玉的睫毛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眼睁睁看着我将她推出门外。
隔着一扇门，她只说了四个字。
“好好休息。”
休息好，明日一早去赴死...
这也
你所愿，我不爱她了。”
“是么，我不信。”
漠栎勾唇，攥着我的手狠狠打向他的脸。
“我帮帮你，彻底除去你心里那卑贱的想法。”
他推开我，捂着脸跌倒在花田里。
“阿樾！”
赶来的姜姮玉看到这一幕担忧的大喊。
漠栎流下两行清泪，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流露出委屈的意味。
“公主，我不过是好奇你的驸马为何要铲花，他怎的...”
“嘶，我的脚好痛。”
姜姮玉心疼的望向他。
想将他扶起，又碍着我在的缘故不得已忍耐。
她咬着牙同我说：“即便你再讨厌他，他也是母皇的人，你如此行为，会让我很为难。”
我张了张口，“是他自己...”
“罢了，我替你去向母皇赔罪。”
她打断我想要解释的话，为自己找了合适的借口。
接着搀扶起漠栎往下走去。
漠栎得意的冲我挑眉。
我看了眼被姜姮玉踩折的几支杜鹃，笑了。
因为不在意我，所以也不在意我为什么铲花。
也看不到我流血的脚踝。
而那句夹杂着浓浓担忧喊出的名字。
不是阿樾。
是阿栎。
恐怕她与我耳鬓厮磨时呢喃的，也是阿栎。
待我铲完所有的花，准备离开时发现姜姮玉没有留马车给我。
我只能自己走回去。
夜深风露重，我刚进寝殿便浑身发烫的瘫倒在地。
而那只摔伤的脚也是鲜血淋漓。
去请御医的下人好一会儿才沮丧的回来。
“驸马，我请不到御医。”
“听闻那西域来的漠妃扭伤了脚，满宫的御医都被长公主殿下传去他寝宫照看了。”
“殿下说他毕竟因您而伤，所以...所以让您先忍忍。”
寝殿里安静一瞬，转而传来我凄凉的苦笑声。
“没事，去街上药堂买些药吧。”
下人走后，我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缓了好久才强撑着身子走至柜子边拿出一个长锦盒。
里面用帕子包着一支玉笛。
这是姜姮玉表明她会同我长相守的信物。
我曾视如拱璧。
但现在记起她当时所说，却觉无比讽刺。
我握着它，颤着手送到火烛上方。
直至烧到脆裂，我从中间
死了。
那些代表着我心意的花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小心脚下。”
姜姮玉没让下人跟着，她亲自扶着我往上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漠栎来了！”
姜姮玉的身子一僵，而后拧眉怒声道，“他来做什么？难道不知这东台阁是本宫为阿樾一人所建吗？”
侍卫为难的眼神在我们二人之间转动。
姜姮玉叹了口气，缓和语气对我说：“算了，阿樾你先上去等我，我去把他赶走。”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松开我随着侍卫往下走去。
我被她急着去见漠栎的力道甩到栏杆上，滚落下四个台阶。
手肘和脚踝处传来痛意，刺激着我的眼泪不断往外溢。
我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襟，指尖不住的发颤。
恍然大悟我从前为何没有怀疑她和漠栎。
她总是止不住的嫌弃漠栎只是一介被当做礼物送来的俊美男子，定会将她母皇的后宫扰的不得安生。
她怎会喜欢他？
不曾想都是演给我看的。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缓缓站起来拖着红肿的脚踝往上走。
我们来时姜姮玉已吩咐上边不许留人。
所以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铲花的工具。
每铲掉一株，我的心就如同被割一角。
“呦，哥哥这是做什么呢？”
再抬眸，只见漠栎信步朝我走来。
他的面色红润，脖颈处的衣领微松，刚巧露出那些暧昧的红痕。
难怪姜姮玉去了许久都没有来找我...
我身子一僵，收回视线继续铲花。
漠栎走近我，猛地拽住我的手腕。
“别装了，我知道那日你是醒着的。”
“阿玉根本不爱你。”
“所以，别再幻想她来日继位会封你为帝后了。”
许是知道我命不久矣，他更加放肆的说：“对了，你应当很疑惑为何每层的窗户旁都放有一张床吧。”
“呵呵，那是因为我想和她在不同的星光幻景中行欢好之事，别有一番滋味啊。”
“换句话说，这东台阁...是她为我建的。”
“你只是用来遮掩我们感情的幌子。”
我努力按压下心头涌起的恶心。
轻启没有血色的唇，语气平静。
“如
的。”
“别怪我...”
接着，她停顿了一下，艰难说出后边的话。
“何况等七日后引完第十次心头血，我便会彻底好。”
“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不语，静静望着她。
她还不知我已经发现了真相。
自然也不知我痛的，是她明知我爱她入骨，才利用我的软肋伤我骗我。
痛她违背当初的誓言，负了我。
为了漠栎，她竟能继续装着爱我的样子...
三年前我被猎妖兽咬伤，是她救了我。
我对她一见钟情，又感怀她的救命之恩，决定留下报恩。
起初她对我的接近并无过多反应。
直到有次宫宴，五公主问我愿不愿跟了她。
姜姮玉当场发了火，拽着我离开。
长廊尽头，她狠狠吻着我。
“阿樾，你不是要报恩么？以身相报如何？”
“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早已倾心。”
“你只能是我的...”
月光映映，她眼中泛着的泪格外真诚。
我应了。
她去求了她母皇，封我为驸马。
大景王朝以女子为尊。
她又说日后等她继位女帝，我便是她唯一的帝后，不会有别的男子。
只要是关乎我的所有事，她都亲力亲为。
下人说我若是要那天上星，她也会想法子给我弄来。
情浓之时，她靠在我怀里一遍遍说：“阿樾，我爱你。”
我深信不疑。
原以为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
可半年前她意外中了毒。
法师说以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人的心头血入药，只以十次，方可有活命的机会。
而我便是最合适的人。
但不曾想，我用命换来的血，她给了漠栎。
她像话本里的小姐一样，忘了当初是她求着她的暗卫入赘，忘了对他的承诺。
为了另外一个琴师，做尽了伤害他的事。
我的脸上布满眼泪。
姜姮玉用帕子轻轻为我拭去。
“不哭了阿樾，再哭下去我要心疼死。”
“对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起身从桌上拿了一个金色的锦盒走过来。
“下人说你最近总是睡不好。”
“我亲去寻了极难得的南海珍珠来，用它磨成粉入药最好不过。”